命中注定我会爱上你
作者：李鹏燕
十五岁之前，我没想过与这座小城会有交集；十五岁之后，我慢慢爱上这里。
那年六月，我跟随父亲从关中平原一路颠簸闯进这座秦岭腹地的小城，等待参加一周后的中考。那是我第一次离开母亲，与父亲生活在一起，每天坐在寺坪东沟阴暗潮湿的小平房里，桌上摆着烂熟于心的习题集，大多时候我都望着窗外层峦叠嶂的青山发呆。因为与父亲长期分离和对父亲暴躁脾气的恐惧所造成的生疏感，使我们之间极少交流。山里的雨特别多，我煎熬的心情也阴郁得如同这天气。
2002年东坪村的老房子 刘正军摄
中考前一天，邻居大妈送来几个粽子，父亲让我吃两个算是下午饭，第二天，又让我吃两个当早饭。路过桥头的时候，父亲说再吃两根油条吧，考试别饿着。就这样，一个热心肠的大妈、一个没有照顾过孩子的父亲和一个不敢拒绝父亲的孩子，一起缔造了我与这座小城割舍不断的情缘。
坐上“汽车运输部”的专车，父亲给我五块钱，说中午自己凑合吃点。汽车把我拉到陌生的百花区，到了学校，大家去找考场，我站在平面图前发懵，旁边有个女孩问我是不是找不到考场？我点点头，她说：“我送你去。”这份帮助至今温暖着我的记忆。
开考后不久，胃开始绞痛，不及举手就已经呕吐，监考老师急切地走过来，问我家在寺坪还是百花？我说在金堆城，有同学笑出了声，老师赶紧把我领出教室。医生来给我吃了药，还留了几片，嘱咐一天三次。回到教室，我稀里糊涂答着卷子就睡着了，试卷是老师摇醒我从胳膊下抽走的。出了考场，同学们都走了，留下孤零零的我不知道去哪吃饭，没有食欲也不敢胡跑，怕找不回学校误了考试。记起要吃药，放进嘴里用唾液咽了，然后在学校对面的桥边坐到下午进考场。期间，混乱的生理期突然来捣乱，我走到了崩溃的边缘，但是边缘没有缺口，只能咬牙再向内走。每次回忆这件事，我总能想到命中注定这个词，感谢曾经的磨难，它让我对痛苦有了深切的体验，为我以后从医奠定了最需要的悲悯。
下午考数学又睡着了，回到家，父亲问咋样，我说还好，父亲没问吃的啥，我也没多说。第二天的考试状态与第一天相差无几，都是在昏昏欲睡中度过。中午还是用唾液咽下药片，还是在桥边坐到进考场，那一小爿地方啊，曾经是我孤独无助时的栖息地。回到家，父亲又问咋样，我说好。好不是真的好，只是终止对话的方式，顺便把五块钱还给父亲。父亲诧异地问咋没花？我说不饿，没吃饭。
第三天对答案的时候，我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欲哭无泪！作文跑题了、数学题都会，可不记得写在卷子上、最擅长的英语连答案都想不起来……成绩出来了，我以三分之差落榜。半个月后，我参加了公司技校招生考试，排名第一，父亲很高兴，我半点也提不起精神，这本就不是我的目标。我向父亲表达了想上高中的愿望，父亲说:“这次是给医院委培护士，能在西安上学，还有补助。”有补助就能减轻家里的负担，我向贫穷妥协了。
上了卫校，我连年被评为优秀学生，奖品全是毛巾被。三十年过去了，毛巾被依然完好，每年拿出来用的时候，我都会冲着儿子炫耀:“这可是我的奖品哦！”儿子总是很敷衍地竖起拇指说:“我妈牛！”
毕业那年，姨对我说:“趁你姨夫有能力，把你安排到西安的大医院吧。”我说:“那可不行！是公司花钱派我学习的！”姨笑了，征求父亲的意见，一向仗义的父亲说:“算了吧！”于是，我来到了这片土地。
上班第一天，我对自己说：一定要努力回馈培育我的企业，尽管这个地方不是我最初的梦想，但自此，这里的荣辱兴衰便与我休戚相关。工作第三年，靠着自学我拿到了医院第一张护理大专文凭；同时不断总结经验教训，写下许多论文发表在国家级和省级专业报纸杂志上。我用心对待我的每一位病人，而他们的一声谢谢就足以让我体会到努力的价值和善待他人的意义。
2018年，公司实行独立工矿区剥离办社会职能改革，是分流到生产一线还是留守医院，我犹豫了。随后，公司出台的改制政策让我看到了大型国企的担当、胸襟与气度，我不再迷茫选择了医院。虽然隶属关系变了，但是公司依然保障着我的未来，那份感动犹如出嫁女得到娘家庇护一般，我心怀感恩，只有更努力地工作才能不辜负企业的深情与希冀。
这份努力，是责任，更是热爱，从懵懂无知的陌生来客到灵魂丰盈的家园主人，三十年，我对你的爱，早已深入灵魂、植入骨髓。
转载来源：金钼集团
原文作者：李鹏燕
整理编辑：华州文史荟萃
